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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剑军 | 用数学与哲学的思维探索疾病

更新时间:2017-06-30点击:76

邬剑军

用数学与哲学的思维探索疾病



人 物 介 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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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剑军,博士,副教授,华山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以运动障碍疾病的临床和基础研究为主要研究方向,曾至美国匹兹堡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专攻帕金森病发病机制。目前主要工作方向包括遗传性运动障碍的诊断、治疗以及与功能神经外科合作进行脑深部电刺激治疗运动障碍疾病,并探讨其作用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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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笔记


“今年的高考作文题出的不错,预测。预测究竟有没有意义呢?年轻人与成年人,成年人与老年人的感觉都不同。人生就是一个个偶然,但所有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你看起来是小概率,其实,就是大概率。那句台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屋里有一个小小鱼缸,他说话的时候,几条草金在一簇簇水草间穿来穿去。


华山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邬剑军,擅治帕金森、肝豆状核变性、肌张力障碍、震颤、肌阵挛、舞蹈等运动障碍疾病和运动神经元疾病。


在好大夫网页上,他写了一句话。“许多运动障碍疾病可能无法治愈,但千万不要丧失生活的目标和信心。你们能够快乐,并拥有自己的幸福。”我看到这句话时,鼻头一酸。


“其实,医生是挺无奈的,比如,费尽全力治了一个重症肌无力,他的身体能动了,能下床了,我无比喜悦,次日,他用已经能行走的躯体攀上窗台,纵身一跃。他解脱了,不再受将来无休止的反复与沉重的经济压力折磨了,可对医生来说,这种打击足以崩溃,好在,我能找到化解自己的平衡。”


师从蒋雨平教授,他看帕金森、震颤、肌张力障碍这样的运动神经障碍,“为什么视帕金森是绝症呢,又不是洪水猛兽,和高血压、冠心病不是一样是慢性病吗?目前不能治愈,但能治疗。再说,人生本就是驶向灰飞烟灭的列车,衰老谁都躲不过。”他一直用这样的语言,直接了当对病人说,带着老庄,叔本华的味道。


中年以后,或者可以说从关注病转向关注人以后,他对哲学与数学的热情逐日高涨,“数学的伟大,在于它能独立构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孤独的大厦,脑子里那么多神经元,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杂乱无章的数据,在我看来,这些数据之间是有隐秘联系的,我们要建模,要找出内在规律,用于临床研究,就如同破解摩斯密码的听风者。”


而哲学对于他,就如同人间世的一台平衡车,这个神经内科的医生,经常问自己,也问别人,“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好像小区门口那个保安小哥每天要问的,这三个终极命题。


他最想做的是,带上儿子,开着车去那些三线地区,“许多神经内科疾病,小城市的医生不会看、不敢看,都推往大都市,不做好基层医生培训的话,我们迟早会累死。”他还要让儿子看看,很多地区的孩子,还吃不上肉,一罐可口可乐,能让他们快活好几天。


我和他是同龄人,在他说起高考作文的时候,我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我们的作文题,“时间啊,时间”。二十多年了,他对人性,疾病的探索越发敏感,“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今年的高考作文题出的不错,预测。预测究竟有没有意义呢?年轻人与成年人,成年人与老年人的感觉都不同。人生就是一个个偶然,但所有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你看起来是小概率,其实,就是大概率。那句台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屋里有一个小小鱼缸,他说话的时候,几条草金在一簇簇水草间穿来穿去。


华山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邬剑军,擅治帕金森、肝豆状核变性、肌张力障碍、震颤、肌阵挛、舞蹈等运动障碍疾病和运动神经元疾病。


在好大夫网页上,他写了一句话。“许多运动障碍疾病可能无法治愈,但千万不要丧失生活的目标和信心。你们能够快乐,并拥有自己的幸福。”我看到这句话时,鼻头一酸。


“其实,医生是挺无奈的,比如,费尽全力治了一个重症肌无力,他的身体能动了,能下床了,我无比喜悦,次日,他用已经能行走的躯体攀上窗台,纵身一跃。他解脱了,不再受将来无休止的反复与沉重的经济压力折磨了,可对医生来说,这种打击足以崩溃,好在,我能找到化解自己的平衡。”


师从蒋雨平教授,他看帕金森、震颤、肌张力障碍这样的运动神经障碍,“为什么视帕金森是绝症呢,又不是洪水猛兽,和高血压、冠心病不是一样是慢性病吗?目前不能治愈,但能治疗。再说,人生本就是驶向灰飞烟灭的列车,衰老谁都躲不过。”他一直用这样的语言,直接了当对病人说,带着老庄,叔本华的味道。


中年以后,或者可以说从关注病转向关注人以后,他对哲学与数学的热情逐日高涨,“数学的伟大,在于它能独立构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孤独的大厦,脑子里那么多神经元,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杂乱无章的数据,在我看来,这些数据之间是有隐秘联系的,我们要建模,要找出内在规律,用于临床研究,就如同破解摩斯密码的听风者。”


而哲学对于他,就如同人间世的一台平衡车,这个神经内科的医生,经常问自己,也问别人,“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好像小区门口那个保安小哥每天要问的,这三个终极命题。


他最想做的是,带上儿子,开着车去那些三线地区,“许多神经内科疾病,小城市的医生不会看、不敢看,都推往大都市,不做好基层医生培训的话,我们迟早会累死。”他还要让儿子看看,很多地区的孩子,还吃不上肉,一罐可口可乐,能让他们快活好几天。


我和他是同龄人,在他说起高考作文的时候,我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我们的作文题,“时间啊,时间”。二十多年了,他对人性,疾病的探索越发敏感,“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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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医之路


邬剑军,1972年生于上海。年幼时奶奶多病,全家人奔波于各大医院,求医辛苦,诸多不便,父母斟酌,考虑令膝下两子学医,若能成便能福利家人。经商量,决定由邬剑军报考医科。


邬剑军说,当初选择医科并非出于喜欢,遵从父母,反正都是学习,学什么都一样。上医的五年很快结束,按照惯例,毕业后可以有“五转七”读研的机会,那年由于诸多原因,“五转七”被取消,于是留院任职。“我们那时候分华山班和中山班,因为不能继续教育,就直接进院做医生。”


邬剑军留任华山后,于1998年考取研究生,师从华山医院神经内科著名的蒋雨平教授专攻运动障碍。运动障碍疾病又称锥体外系疾病,主要表现随意动作调节障碍,肌力、感觉及小脑功能不受影响。通常分为“肌张力增高―运动减少”“肌张力降低―运动过多”两大类,前者以运动贫乏为特征,后者主要表现异常不自主运动。


“蒋老师很健谈,他会将他的知识源源不断地传授与你,跟随老师学习也比较轻松,他不会苛刻于某个点,除非他对你课题研究的成果存疑,然后必定会很认真地与你探讨每个环节,搞清问题所在。”在恩师的带领下,邬剑军快速成长。邬剑军笑侃,稀里糊涂竟已行医二十多年。


2
妙手解码


“二十多年一晃眼就过去了,自己在这一过程中慢慢成长,最重要的收获便是对疾病的认识更加全面。客观讲,我对疾病的关注多于对患者的关注。患者求医的目的是希望医生给予全面帮助,治愈疾病。”事实上,邬剑军是个科研与临床并进的医者。


“科研与临床相结合,这是对医生的基本要求。随着科研项目的增多和级别的提高,科研中会体现出很多数据。源于‘信息简史’,最近几年我对数学开始着迷——我希望在这堆数据中找出它们的相关性。比如人的大脑,有很多神经元,在不同情况下发生不同的通路,产生不同的结果——这是个有规律的存在,但当你在显微镜下观察它们时,就会发现那是乱七八糟的排列,所以必须依靠数学建模,找出各神经元之间的内在联系,找到关联性之后,它们会反馈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其实这跟解码很像,别小看那堆数字,当你摸出规律时,抽丝剥茧,就能找到问题的源头,解出密码。”


科研与临床犹如手心及手背,两者缺一不可。邬剑军认为,确实,医生需有抱负及雄心壮志,满怀好奇心才能在临床及科研的道路上大步向前。但在顽症面前难免心生无奈,前进受阻。“在疾病面前我们还是弱小的,毕竟它们在暗,我们在明,怎样探索发现确实困难,而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发现,而是解决,将其消灭,所以临床做久了,见了各式各样的病例后,内心的无奈感会加重。目前很多疾病并不能治愈,我们的医学力量不足以去攻克它们,科研路上任重而道远。”


3
哲学医生


“其实,人一出生便有了结果,我们只是人生的游客。”邬剑军背倚在沙发上,眼睛注视着天花板。


不得不说,我们整个谈话环绕着浓浓的哲学气息,邬剑军说,从小喜欢哲学思路,所以看待疾病的方式是冷静与辩证。


“谈及帕金森病,人人都说那是不死的癌症,但我不这么认为,帕金森患者会出现肢体静止性震颤、肌肉僵直、动作和思维缓慢等症状,此疾病虽不能治愈,但完全可通过治疗来缓解症状,可极大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有些患者经治疗甚至可以参与工作、生活能够自理,疗效十分可观,所以,看待疾病需要用辩证的眼光,用正确的心态面对,积极治疗。”


在疾病面前,人人都会心存畏惧,都会经历“否认―拒绝―接受―治疗”这一过程,因此学会“如何与疾病共生存”,或许是每个人都应修习的一门课程。


“有一则自杀病例,一位重症肌无力患者出现呼吸困难,过来医治,治疗结果尚可,肢体可以活动,但患者最终选择了放弃生命。其实对医生而言,已经达到了预期治疗目的,对患者而言,也已提高了生存质量,但他还是选择放弃生命。患者生存的动力,与周围人给予的关心成正比,作为医生,加强对患者的人文关怀,可润滑医患关系,降低医患矛盾。”


邬剑军坦言,若说哲学对于临床有何借鉴意义,那便是从容面对疾病,认识医者的位置,教会医生,如何与患者融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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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实录


晔问仁医

做医生那么多年,您认为医生有无奈吗,源自哪里呢?
邬剑军

一方面来自疾病本身,有时候医生花了全部精力,却仍旧收效甚微,此时会很无奈,与患者一样失望;另一方面是来自患者,门诊遇见很多因挂号难前来寻求帮助的患者,来时就会不停地对你发怨——这也是人之常情,医生也无能为力——患者太多了,医生已经满负荷轮转了,在床位有限、医资有限的情况下,怎样再接收患者呢,这也是蛮遗憾的。
晔问仁医

医生的求知欲来自哪里?
邬剑军

来自对疾病的未知和不解。人对自身不了解的事物一般都存有好奇心,做医生更需如此,若什么都懂都弄明白了,那还需要探索和挖掘吗?唯有不懂,才会激起内心探求的渴望。
晔问仁医

行医二十余载,自己的性格有没有发生改变?
邬剑军

几乎没有,我的性格温和,不会急躁,不过这些年唯一改变的就是,因为手头事情太多,有些不那么棘手的事来不及处理就放在边上了,这就是最大改变——放在之前,总有些强迫症,逼着自己不睡觉都要把所有的事情完成。
晔问仁医

您有很多帕金森这样的患者,医生如何教他们面对现实呢? 
邬剑军

除了对患者进行身体上的治疗外,还要教会他们积极面对疾病。比如帕金森病,属于慢性疾病,瞒不了的,所以我一般会直接了当告知患者,要他们振作起来,好好治病,给予正确的心理引导——最重要的是给予患者希望,帕金森病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可怕,是可治疗的疾病,所以不要太过紧张,心情抑郁反而会加重疾病,或衍生出其他一些不适症。
晔问仁医

面对慢病的态度很关键,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邬剑军

心态要好,不能消极,也不能不切实际的乱比较,比如国民老公谁谁谁——这些无法比较,实事求是,乐观一点才是关键。我有一位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患者,我们称“渐冻人”,他上着呼吸机,却仍坚持每天活动——他心态很好,很坦然。

其实,不管你是领袖还是乞丐,圣人还是小人,每个人的结局都一样,那还不如乐观、坚强地面对每一天。“渐冻人”中最好的例子就是史蒂芬·威廉·霍金,英国著名物理学家和宇宙学家,他证明了广义相对论的奇性定理和黑洞面积定理,提出了黑洞蒸发现象和无边界的霍金宇宙模型——实际上,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真的是这样。
晔问仁医

社会对于慢性病管理应给予怎样的帮助?
邬剑军

加强志愿者服务团队、加强社区医院管理。当然,首先得正视自己,然后拥有家人关爱,最后才是社会给予的帮助。
晔问仁医

除了给患者治病,还有没有其他一些您特别想做的事情?
邬剑军

有啊,想去偏远地区普及医学知识,我们临床不乏从偏远落后地区过来的患者,他们会跟我说“那里的医生不会看,怎么看都看不好”,其实是有误诊病例,原由还是因为医疗资源的落后,所以特别想做这方面的事情。其实,在整体医疗水平有所提高的当下,区域局部水平还是参差不齐,所以需要互帮互助,让实力强的上级医院带动下级基层医院。
晔问仁医

作为一位神经内科医生,说说您的用药特点?
邬剑军

我很少开大剂量药物,也有许多不开处方的案例,不过偶有几位患者会问我“医生,怎么没有药的”,其实,我很清楚,他的病不需要开具处方,心理疏导是最合适的良药——但怎么做还是会受到质疑。
晔问仁医

如果不需要开药,那么神经内科医生是不是更适合用远程医疗?
邬剑军

也不是,神经科医生对手上功夫还是很看重的,不是说只看片子就可以,还需给患者查体,查体是神经内科医生的基本功,比如肌肉萎缩,需要触诊查肌力,查反射等等,然后才能诊断,如果凭空听取,那是没办法下诊断的。
晔问仁医

谈谈国外的医学人文?
邬剑军

我之前在美国进修过,主要研究帕金森病,在那边看到很多不同于国内的医患相处,比如,患者进诊室会和医生握手聊天,谈谈家里的宠物,谈谈孩子的情况,拉近彼此关系,这里没有人觉得——我是来求医生看病的,双方可以在短时间建立某种信任。
晔问仁医

您满意现在的状态吗?
邬剑军

太累了,有好多事情,忙不过来。
晔问仁医
怎样放松自己?
邬剑军

听一段音乐、喝一口咖啡、读一本书。
晔问仁医

如果有重选的机会,还会选择做医生吗?
邬剑军

不做医生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从事哪个行业——有时候我觉得人生是随机的,是命运的安排,其中有很多节点,站到哪个节点就得扮演这个节点的角色,躲都无处躲。



采访/晔问仁医  编辑/落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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