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绍

李晓华，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内分泌科科主任，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上海市中医药高层次人才、浦东新区领先人才、上海市优秀住培带教教师、上海中医药大学“我心目中好老师”提名奖。

担任中华中医药学会糖尿病分会委员、中国内分泌代谢病专科联盟全国委员、上海市中医药学会糖尿病分会副主任委员、上海市医学会糖尿病专科分会委员、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学会内分泌专委会常委、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学会糖尿病及其并发症专委会常委、上海市中医药学会中医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分会 委员、浦东新区中西医结合专委会主任委员。

承担国家和市、区课题14项；发表论文50余篇；获国家发明专利1项，实用新型专利4项。以第一完成人获中国中医药研究促进会科学进步奖三等奖、上海市中西医结合科技奖三等奖。

一袭白袍的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亲和力，让人感到安心与舒适。

她对待每一位患者都细致入微，总能耐心地倾听，解答他们心中的每一个疑问。十年的光景，她，努力，坚持，让内分泌科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科室，逐渐成长为医院的重点学科，为患者带去了健康，更赋予了他们生活的希望与信心。

走进她的诊室，你便会闻到空气中，一种特别的温馨。患者的脸上总是挂着松弛而温暖的笑容，仿佛能在这里找到心灵的港湾。

她常说：“医者的心中应该有一片柔软，用这份柔软去浇灌患者心中的绿芽，便能孕育出医患之间的信任与温暖。”

而在这份温柔的背后，是她无数个日夜的辛勤付出与不懈钻研。内分泌疾病复杂多变，诊断和治疗需要深厚的知识和丰富的经验。为了患者更好的康复，她不断学习，将中西医的精髓相结合，为每一个病例寻找最合适的治疗方案。她深信，唯有融会贯通两种医学体系，才能为患者提供更全面、更有效的治疗。

李晓华，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内分泌科主任，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十年磨一剑，她赢得了同行的敬仰和患者的爱戴。然而，她从未因这些成就而自满，始终保持着那份谦虚与淡泊，不断追求更高的医学境界。

 “中西医的融合”的过程就像是一条漫长的河流，始于春日里的一缕细流，悄悄地滋润着每一寸土地，渐渐汇聚成江河湖海。她说，自己只是在这条河流中漂流的初学者，有很多未知的领域等待自己去探索。但她相信，只要心中有爱，便能随着这条河汇入波澜壮阔的大海，便能为更多的人带去健康与希望。

1、缘起七院

两万里长江头，八百年高桥镇。

高桥，位于浦东新区的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在这里，有一座颇为传奇的医院——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

1931年，在海上闻人杜月笙的资助下时疫医院在高桥镇成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应对当时频发的传染病。随着时间的推移，时疫医院几经更名，最终定名为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这些年来，第七人民医院不断发展壮大，不仅在传统医学领域保持了优秀的传承，更在中西医结合的征途上取得了不少成绩。

2013年，市七医院被评为中西医结合三级甲等医院，承担着浦东新区北部广大地区居民的医疗保健工作。

“我原来是一名西医医生，是在七院与中医相识。在这里，我开始了‘西学中’及中西医结合探索之路，现在想来自己很是幸运。”

说到自己的中西医结合启蒙，李晓华提到了一位大师，曾担任上海中西医结合学会会长的王文健教授。当时，为了能更好的探索中西医结合，李晓华主动登门拜师。

“我还记得，那天是在岳阳医院的青海路门诊部。当我推开门看到王文健教授第一眼。‘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这两个成语瞬间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或许正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在心中认真琢磨起了中西医结合。”

王文健教授是中国最早响应毛主席“西学中”的老前辈。他毕业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后在上海第一医学院担任中西医结合教研室的系主任。虽然他是西医出身，却在中西医结合领域有着深厚的研究。

“王教授一直强调，中西医结合并不是简单的将两种医学体系放在一起，而是要用现代科学的体系去理解中医的科学观，要以批判性的思维去传承中医。”

王文健教授的观点对李晓华后来的探索之路影响颇大。她渐渐理解了，中西医结合绝不能只是“盖浇饭”，而要用两种不同的思维体系来看待同一个疾病，这就像东西方文化一样，没有绝对的好坏，只有不同的视角。因此，李晓华觉得致力于搭建中西医之间的桥梁非常重要，这才能让西医和中医能够更好地交流和融合。

“中医和西医都是为了研究疾病、治疗疾病，但它们有不同的语言和思维方式。就像中医讲的‘消渴症’，在西医中就是糖尿病。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们之间的共通之处，用科学的语言去解释中医的理论。”

渐渐地，李晓华对中西医结合有了新的认识，医术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2、在摸索中创建新高地

2012年，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开始了转型的征程，启动了由西医转型为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历程。李晓华作为内分泌科的负责人，有幸伴随并见证这一转型发展的近十年。

刚开始的时候，医院掀起了一股学习中医的热潮。一时间，门诊和病房增加了不少中医设备，中医文化宣传也随处可见。医生们忙着记忆中药方剂，书写中医病史，而护士们为了中医操作也是日夜忙碌。

“当时，我们医院的所有人都很努力，但心里也有不少疑惑。有些西医医生觉得在西医基础之上再叠加中医，似乎是多此一举，尤其中医的东西，记忆的内容又特别多，甚至有人持有抵触情绪，认为这样难以持续，选择了离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晓华从开始的迷茫进入深入思考阶段，认识到仅停留在中西医简单叠加这个层面是远远不够的。

2015年，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正式成为上海中医药大学的附属医院，这为李晓华和她的团队提供了更多的支持和资源。在临床上，她开始与王文健教授密切合作，快速推动科室的进步。

“回想起来，我们的发展真的需要感谢王文健教授的指导。从那时起，我们的理论与实践体系渐渐融入了这两种不同文化和理论，也开始在实践中思考医学体系的结合。当迈入了中西医结合大门的时候，我们发现里面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没有现成的路可以走。路在何方？路只能在我们自己的脚下。”

王文健教授认为“脾虚不化”是代谢综合征的中医病因病机，创立了“益气化聚”的治法和相应的方药。临床上，这种治疗方法对患者的体重、血糖、血脂、脂肪肝和炎症反应都带来了显著的改善。

“我们传承了王老师的学术思想，将‘益气化聚’理论结合现代医学，进一步提高了糖尿病的缓解率。目前，这已经成为我们科室的优势病种诊疗方案。王老师的科学观和批判性思维让我们明白了，中西医结合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要在两种医学体系之间找到共通之处，用科学的语言去解释中医的理论。”

在这个过程中，李晓华逐渐克服了初始阶段的困惑和迷茫，也得到了浦东新区和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领导在探索中西医结合的道路上的支持。

“浦东新区提供了中西医结合的政策支持，还给予了我们中医高峰学科等项目经费的大力支持。在这个平台上，我们能够更加从容地进行研究和实践。通过不断的探索和学习，我们逐渐找到了中西医结合的真正路径，这条路不仅有科学依据，还能切实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

如今，李晓华和她的团队在内分泌科的建设和管理中，已经将中西医结合的理念深入人心。她深感这条路虽然艰辛，但充满希望。

3、兼容并蓄，实践创新

在李晓华的带领下，内分泌科从2012年的两间诊室、四五个医生、每月2000多门诊量，发展到现在一站式的门诊中心、13个医生、每月10000多门诊量。病房也从20多张床位的混合病区，发展到现在年出院超2000人次的独立病区。这些成果离不开科室对中西医结合的坚持和探索。

回顾过去的十年，李晓华觉得要形成科室的特色和优势，要专注国民健康最重要、最迫切的部分寻找突破口。

如今，糖尿病低龄化正在变成棘手的问题。年轻人是国家、社会和家庭的顶梁柱，肩负着家庭和社会负担，如果再背上一个糖尿病的帽子，本就不堪重负的生活，更是变得雪上加霜。

李晓华特别希望帮助他们实现糖尿病等代谢病的缓解，帮助他们管理好疾病，重回健康状态。所谓糖尿病缓解是指在短期内通过药物或生活方式的改变，使患者的血糖、血脂等指标达到目标范围。

这对年轻糖尿病患者尤其有意义。

在这方面，科室进行了创新，开始开展中西医结合的序贯缓解糖尿病的工作。

在李晓华看来，西医的诊断与治疗优势在于其科学的精准性。西医采用现代科学技术，如生化检测、影像学检查等，能够提供精准的诊断。对于糖尿病，西医可以通过血糖、糖化血红蛋白等指标，明确患者的具体病情。对于肥胖，西医可以通过体重指数（BMI）、体成分分析等，准确评估患者的肥胖程度和分布。西医在某些疾病的治疗上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例如，对于糖尿病患者，西药如胰岛素、降糖药等能够迅速降低血糖，控制病情。对于肥胖患者，西药如GLP-1受体激动剂（如司美格鲁肽）等能够在短期内显著减轻体重。

中医在疾病治疗与管理中的优势在于其整体观，个体观及平衡观。中医强调整体观，认为人体是一个有机整体，疾病的发生发展与人体的气血、脏腑功能等密切相关。对于代谢性疾病患者，中医通过辨证论治，能够更全面地评估患者的个体情况，制定个性化的治疗方案。例如，对于糖尿病患者，中医可以根据患者的具体症状，如口干，倦怠乏力，肢体麻木刺痛，大便不畅等，采用健脾益气，活血通络、调补气血等方法，综合改善患者的多种症状。中医关注疾病的治疗，也强调预防和长期管理。对于糖尿病等慢性病，中药和中医方法能够帮助患者调整生活方式，长期维持健康状态。

“我们在中西医结合的序贯治疗方面做了很多尝试和探索。我们的门诊综合了多种手段，根据每个患者的个体化情况，采用包括中药、针灸、茶饮、药膏,以及各种西医手段等多种方法，多角度入手帮助患者达到最优的状态，同时帮助患者管理好他们的生活细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新方法、新工具的应用离不开基于循证的创新。

针对糖尿病患者常见的麻木刺痛等症状，李晓华创立了活血通络方，并利用离子定向导入的方法，有效改善了痹症患者的症状。这一方法获得了国家发明专利，还得到了上海市科委课题的支持。在临床应用中，患者反馈非常好，肢体末端感到温暖，血供改善，症状也得到了明显的缓解。

与此同时，科室还会自己制作一些院内制剂帮助糖尿病患者缓解诸如皮疹之类的难题，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为了更好的服务患者，内分泌科联合其他科室组建了医康融合的MDT团队，团队成员包括内分泌医生、营养师，运动康复师等，共同探讨和解决患者在不同阶段的问题。这使得患者看病更加方便，问题发现得更及时，糖尿病和肥胖的管理也更为科学有效。

4、医教融合，传承发扬

随着科室的不断发展，李晓华认为，对于中西医结合的发展而言，科研工作至关重要。

她曾经引用梁启超先生的话：“中医无人能以其愈病之理喻人”，梁启超认为当务之急是“将古书晦涩之医理诠释明白，使尽人可喻”，也就是用现代科学语言来阐述中医的医理。

“作为中西医结合领域的从业者，我们有责任让世界了解和接纳中医，让中医融入世界。在我们内分泌领域，围绕中药在改善糖脂代谢疾病的科学研究是特别有意义的。”

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内分泌科围绕中药在改善糖脂代谢疾病这一领域，开展了大量中药有效成分及单体的研究，发现多个中药单体具有改善肥胖或胰岛细胞功能的作用，并对作用机制进行了深入探讨。相关成果以论文形式发表于国际有影响力的杂志，也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及国家级和上海市级的科技奖项。

“坦率的说，面对博大精深的中西医结合学科，我们的科研工作还只是起步阶段。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还只是个刚入门的学生，有太多的未知需要去探索。只不过我们今天取得的一些成绩，给了我们信心，让我们能更能坚持下去。”

除了在科研领域的进步，与同行分享中西医结合的经验和成果同样重要。

“每年我们都会举办国家级继续教育学习班，邀请中医和西医的专家，围绕临床核心问题进行学术交流。这不仅帮助我们的医生和团队成员提升专业素养，也传播了中西医结合的理念，感染和帮助了更多的基层医生。”

如今，上海第七人民医院内分泌科已成为上海市中医培育专科、浦东新区中医高峰学科、浦东新区特色专科，并且加入了长三角中医、中西医结合内分泌专科联盟。科室还荣获了艾力彼中国中医医院最佳临床型专科和最佳研究型专科的称号。这些荣誉是对科室工作的肯定，也是继续前进的动力。

“中西医结合的模式不仅为患者带来了更多的治疗选择，也让我们的医生和护士在专业上得到了新的提升。这种模式需要我们更加开放和包容，也更要求我们不断学习和实践。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中西医结合就会为更多的患者带去更多福音。”

 

龚芷葳

您为什么强调中医思维的重要性？

李晓华

 

其实我们在与病人交流的时候，如果能够用中医的语境去交流，病人的理解会非常有帮助。而中医的整体观、辩证观和平衡观则是非常重要的。西医的诊断和治疗更多是借助化验或检查指标，然后对症下药。而中医则需通过关注患者的全身症候，舌脉等直接信息，从整体上评估患者的情况。现在西医越来越精细，按器官系统分类，有些时候甚至到了细胞水平，但这种精细度有时候会忽视整体的关联。所以，我认为西医的技术加上中医的思维是非常重要的。现在医学院的专科分科太细，导致医生失去了融合不同医学专业的可能性。中医的思维可以帮助我们更全面地理解疾病。作为临床医生，治病救人，思维方式在临床工作中还是非常重要的，中西医结合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此。将来技术与设备虽然越来越多，但思维方式还是最关键的。

 

龚芷葳

内分泌科是如何从无到有，逐渐发展成为中西医结合特色的专业学科的？在这个转变过程中，您认为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

李晓华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有很多不自觉的行为让我走向了中西医结合的道路。也许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缘份吧。在日常交流中，我们其实也经常会用一些中医的术语和理念来解释病情，这实际上是在潜移默化中进行了中西医结合。我们科室一开始并没有特别强调中西医结合，但随着实践的深入，我们发现中西医结合不仅能帮助患者减轻负担，还能取得更好的治疗效果。比如说，通过中医的方法，可以用更低的价格达到和西医相似的效果，这对于患者来说是非常有益的。关键是我们在中西医结合的过程中，能够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灵活调整治疗方案，这给了我们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并不是说一定要50%的西医加上50%的中医才是“中西医结合”，只要能够取得最佳效果，哪怕是10%的中医对90%西医也可以。不论是中医、西医还是中西医结合，我们都是为了更好地服务患者，提高治疗效果。

 

龚芷葳

您对中医所说的天人合一怎么看？

李晓华

 

天人合一的具象化在实际临床中有非常重要的应用。比如在管理糖尿病和肥胖这些代谢性疾病的患者时，我们发现很多人的疾病其实是因为偏离了自然法则，偏离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中医强调的是平衡和整体，很多时候疾病的根源在于生活方式的不匹配。病人在面对疾病时，不仅仅是生理上的问题，还有心理上的负担。吃药本身对人是有压力的，这种负担会逐渐累积，甚至心理上会产生抵抗。有时候，人们会有一种面对自己衰老的无力感，这其实也是一种自然法则的体现。所以，中医的思维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预防和管理疾病。我个人非常喜欢读《黄帝内经》，这本书中的很多理念和现代的全生命周期管理有很多相似之处。通过《黄帝内经》，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如何在不同的生命阶段应对不同的健康挑战，这对我们的工作和生活都非常有帮助。中医的智慧源自古代，而现代的技术则为我们提供了更科学的工具，这两者的结合是极其珍贵的。

 

龚芷葳

除了工作之外，您还有哪些爱好？或如何让自己平衡工作与生活？

李晓华

 

我喜欢听音乐，也喜欢古诗词。我也非常关注人文，社科方面的内容，许多经典著作都是值得我们反复研读，蕴含着极高的智慧，能够引发很多关于人生的思考，也给予我们精神层面的养份。此外，我还会在一些媒体上听一些医学、哲学和历史等方面的讲座，这些内容能够让我放松，也能帮助我从多个维度提升自己。周末的时候，我很喜欢听各种访谈类节目，这些节目中的对话和思考环节会带给我很多启发。我相信，留一些空白时间，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比如读人物传记、历史书籍和哲学经典，是非常有帮助的。通过这些学习，你会找到更多生活的意义，这种传承经典的过程对我来说是非常有益的。

采访/龚芷葳     编辑/陈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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