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问尊严 问名声

问灵魂 问态度

许朝晖｜医院院长

从专业化到职业化的思考与探索 

人物介绍

云南，地处祖国西南边陲，风光绮丽，地势险峻。作为我国边境线最长的省份之一，云南西与缅甸接壤，南与老挝、越南毗邻，素有“动植物王国”、“有色金属王国”之称。20世纪90年代，由于地处偏远、自然环境恶劣，云南的医疗水平和医疗条件相对落后，没有健全的医疗卫生服务系统。

1998年，第一批上海青年志愿者赴滇扶贫接力计划正式启动。通过社会招募、组织选定、对口支援、定期轮换的方式，数十名优秀的青年志愿者自愿赴云南市县，开展为期半年的医疗卫生、基础教育、企业管理、心理咨询等志愿服务接力工作。

许朝晖正是首批赴滇青年志愿者队伍中的一员。

“赴滇行医，那时的我再合适不过了。”他说。当时，许朝晖正值青年，从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即，上海第二医科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上海新华医院心内科主治医师，又是担任团委副书记的青年党员；既有医学背景，又富管理经验。面对未知的艰苦环境，疾病肆虐的亚热带气候，许朝晖没有半点犹豫。

“让我去吧。”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他就行动了。

到了云南，他上山下乡、走街串巷，许朝晖发现，困难比预想得更多。当地的医疗制度不规范，医生水平参差不齐，就医艰难，行医混乱，如何才能将不均衡的医疗水平补齐修全、拉上正轨？他只能凭借过往经验和谨慎的判断，慢慢摸索。

“我想，之前在新华医院是怎样看病人的，在这里就怎样看。三级查房制度、病案讨论制度、疑难病例讨论制度......一项项制度，在当地一一建立起来。”

通过一批又一批上海青年志愿者赴滇扶贫接力，可谓成效卓著。

2017年底，当地已建立起以“县人民医院为牵头总院，县中医医院、县妇计中心、县疾控中心协同，11家乡镇卫生院为枢纽，136个村卫生室为基础”的县域紧密型医共体。2019年，着力加强县域医共体建设，通过改革完善县乡村三级医疗卫生机构的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实现了“小病不出村，常见病不出乡，大病不出县”的就医格局。此外，当地还充分发挥按DRG（疾病诊断相关分组）支付方式改革管理优势，严格推行医共体内县级医疗单位住院按DRG结算，乡镇卫生院采取临床路径管理、按病种结算，在医共体内建立自我控费机制，既促进合理用药、合理检查，又保障医保基金高效、合理使用。据了解，国务院已连续多年对落实有关重大政策措施真抓实干成效明显的地方予以表扬和政策激励，相应采取资金、项目、土地、改革先行先试等30项奖励支持措施。

宝石的闪光无法被烟尘掩埋。那时起，许朝晖开始迈出从医生走向管理者的第一步。赴滇结束，回到新华医院后，当年新华医院书记（后来担任院长）、在医院管理方面颇有建树的徐卫国老先生对这个年轻医生的管理才能很是赞赏，他选中许朝晖，出国留洋深造，学习专业的医院管理知识，意在“打造中国医院的职业经理人”。

“职业经理人”，这一理念在如今看来，仍十分超前。

数年间，许朝晖赴美国、英国、新加坡、港台等国家和地区学习医院管理。作为当时上海卫生系统重点定向培养的医院管理人才，许朝晖赴国内政法名校——华东政法大学——获得了法学学位，后来又由组织选派完成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2000年，许朝晖在香港学习时，学习了量入为出的预付制，自己颇受到启发。回沪后，在沈晓明院长的领导和主持下，许朝晖撰写了论文专门探究我国的医保制度改革，该文发表于《中国卫生经济管理杂志》。后来，上海新华医院的这项颇为超前的前瞻性研究也得到了当时分管卫生工作的杨晓渡副市长的关心与关注。

国内外的种种见闻，像埋进心底的种子，虽在当下无法显山露水，但在适宜的时机，就会迸发出划破暗夜的强烈火花。如今，从临床的一名主治医师，历经上海新华医院、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再上海市卫生局副处长，再到东方医院副院长，许朝晖的医学生涯充满传奇，从专业化到管理思维的迭代，成长位一名医院职业经理人。但始终不变的是奉献医学事业的初心。

“职业经理人，就像医院发展的发动机。常年来，我一直把管理当作专业去做，我们需要职业的医院管理者，需要内行又多行的管理人才，而不只是单纯的医学专家。未来，我希望继续推进医院管理专业化，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人民服务。我所面向的工作领域是广大的，从医者转向管理岗位的道路，不能一蹴而就。”

许朝晖笑称，自己“是第一代SPD人”。

SPD，即供给、加工、配送的一体化供应链。医用物品SPD模式是在供应链一体化思想指导下产生的一种典型的精益化管理模式，通过联动药品、医用耗材以及其他医用物品内外供应链上的关键环节，对医用物品进行统筹管理，实现管理效能的提高。

2021年12月11日，2021“舜昊杯”医疗器械医院院内供应链案例大赛决赛在第七届中国医疗器械供应链年会上圆满结束。此次比赛中，许朝晖带领的东方医院SPD团队在多家全国知名大型医院中脱颖而出，荣获大赛一等奖、“医用耗材赛道一等奖”、“网络人气奖”。

事实上，早在9年前，东方医院的SPD改革已然起步。

2013年，在刘中民院长领导下，许朝晖成为了SPD项目的执行者。当时，这种一体化的供应模式多在国外兴起，我国的案例寥寥无几，虽不敢说许朝晖是中国SPD第一人，但至少是国内对SPD最早的一代探索者。

SPD模式可用十六字概括：高度集成，带量采购，腾笼换鸟，盘活资源。

“把药品和耗材压缩，实现‘零加成’。供应厂商统一一家，医疗物品品种减少，但业务继续合理增长，价格下降，为医院的高成本运作提供了空间。厂商提供供销存的管理，由第三方配送到科室内，减少了医务人员自行取货的劳动成本。最后，我们还要让百姓获益，为百姓减轻就医负担：来院的60岁以上医保老年人，免去自费部分的10%。在我院植入高值耗材的病人，首次复诊CT，MRI检查费用全部减免。至今，免除费用已有数千万。成本降低、缺货则补、浪费减少、让利于民，新兴的SPD模式在各方都广受好评。”

在传统的手术室管理之中，依靠物流人员配送内容固定的手术套包，而在全新智慧化SPD版本之中，则实现了所有耗材物资、多院区统一配送和管理，从而实现了对管理范围的全覆盖。响应医保支付改革的要求，东方医院会根据某个手术的耗材指数来灵活搭配具体病种的手术耗材套包。这样既简化了手术相关耗材供应的全流程，也能为某个手术提供比较适宜的耗材组合，从而降低了患者的负担。

SPD运用后不但实现了医用物品一物一码，做到了对医疗物品从采购、仓储、流通和使用的全生命周期进行实时跟踪和监控，实现了全流程追溯，而且还具有自动化补货报警功能，当科室消耗达到补货报警点时，系统会自动生成采购计划，从而让库存保持在合理范围。

虽然SPD的应用助力了医院的高质量发展，让其驶入了发展的快车道，但是还存在着一些问题，针对争议较大的几个问题，许朝晖也一一做出了精准的解答。

“第一，合法性。SPD与药房托管有根本的不同，药房托管的医疗物品目录由利润决定，但SPD模式的医疗物品目录则根据临床需要制定，关键人员皆由医院负责，不为谋利，而为利民。第二，持续性。第三方整合供销存，成本转移至第三方，靠什么持续下去？如果无法解决第三方的成本问题，最终项目只能无以为继，或只能转嫁消费者自身。解决方法之一，在于规模效应，使配送形成闭环，规模化以后摊薄成本；之二，在于信息化，人力成本过高，智能化管理才能降低人力成本。高质量发展，要练就‘绣花功夫’，规范化，精细化，科学化。”

两年前，按病种付费的医保支付模式在30个城市试点执行。这一医疗支付的改变犹如一场蝴蝶效应，掀起的飓风从医疗系统一路吹至医生患者，从美国席卷全球。

简单而言，新的付费模式将医保支付方式从“按项目付费”转变为“按病种付费”，经统计计算后，各病种设置一定量的支付定额，促进医院提升诊疗水平而非过度医疗，进一步提高医疗服务效率，缩短患者的平均住院时长。近年来，支付改革变化连连，日新月异。

风云剧变之际，在东方医院，许朝晖推出了以MBO、DIP、RBRVS 与成本控制为技术导向的绩效管理改革措施。这一创新举措为医疗改革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的抓手。

许朝晖对这一革新的运行模式做出了详细解释：“按病种支付即按病种分值付费，是一种大数据下病种组合的支付工具。在支付改革付费模式下，病人被根据年龄、性别、住院天数、临床诊断、病症、手术、疾病严重程度、合并症与并发症及转归等因素，分入不同诊断相关组，打包付费，由此决定相应的医保支付费用。由于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定义了所有病例的病种组合指数(CMI)和某一疾病的权重(RW)，这样便让我们未来除了指导支付以外，对医院学科（科室）能力的评估有了抓手。”

许朝晖所说的新抓手和新功能是指实施精准的支付改革后，不仅能管理付费、控费，而且这个过程中所掌握的数据能够帮助评估每个科室核心技术和核心病种的数据，根据数学模型，利用大数据分析，了解业务科室的发展情况和在同业中的水平。

许朝晖在东方医院的绩效管理改革实践中感到，绩效管理需要牢牢围绕：病人价值和医学价值，落实六个具体措施。

一，基于人的发展需要的个人绩效管理；二，基于组织绩效提升需要的组织流程再造；三，基于系统思考的绩效管理体系的构建；四，基于病人价值的专业技术费制度的建立；五，基于运管控制的成本核算制度改革；六，基于信息化技术的绩效管理手段革新。

“根据RBRVS原理，让被管理者和医务工作者深度参与指标的设定，我们在脊柱、关节、心内科三个科室试点，由各科室提炼核心病种并打分，我们根据权重进行统计，借鉴国际通用量表建立模型，计算各医疗行为的rw值，将评价指标量化，交由各科室听取反馈。如此，一切都是开放的、灵活的、实际的。”许朝晖说。

机会公平，积极的薪酬文化触碰到每个人的利益，更是医院蓬勃发展的加速器。

医院绩效管理基于医院文化，同时又促进医院文化建设。正向的医院文化是建立科学、合理的绩效管理的基础，从而促进绩效管理的不断完善和优化，从根本上促进医院可持续发展。

许朝晖在工作和实践中经历过许多第一，成为了第一代医保人，第一代SPD人，第一代DIP人......制度的探索不断更新迭代，从始至终，有一个概念横跨多年仍为主流——信息化。

担任医保办主任时，许朝晖对当时只能事后控制，失去纠偏时机很是头痛。“事后干预往往所有改正的时机都已经过去，这种延后的管理又有什么意义？如何才能事前管理，做到实时监控呢？”那时，他想到了信息化。

“我找人把所有业务数据调出，建立管理模型。整合汇总，实现准确地知道每个科室、每个医生的实时工作情况。这就是后来决策支持系统的雏形。”

医疗过程需要一体化的信息应用，需要融合医疗、护理、检验检查数据，支持开展临床工作，重点实现数据的一体化融合，并实现核心业务的闭环管理，如：用药医嘱、检验医嘱、检查医嘱等等的闭环管理。例如，手术闭环管理联动了医嘱系统、移动护理系统、手术麻醉系统、工勤运送等系统，并整合检验、放射影像、病史等系统，可以让医生快速查阅到整个患者手术过程和手术中需要的临床数据。

2019年，上海市东方医院与华为签署了全面深化合作框架协议，在多院区内就5G网络、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等在医院的应用进行合作，共同推动医疗行业数字化转型与发展。共同推进智慧医院建设的应用与创新探索。然而，许朝晖坦言，若想要真正实现未来的智慧医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智慧医院需要最强的数字底座，在此基础上才可能达成智慧医疗、智慧服务、智慧管理。很多数字化改革，往往热闹一阵，达不到最初的期望。使用大数据必须有布局，在科学灵感导引下，才有产出和惊喜。大数据绝不是数据大，要有布局的收集运用，同时，我们也期待着软硬件方面新的突破、新技术的迭代，带动智慧医院的提升。”

智慧医院的试水，是好是坏关键的评判不在IT人的评说，而在于百姓、社会、医务人员的有口皆碑。许朝晖深知，虽然人工智能发展飞速，但医学的艰深复杂，一朝一夕不足以解决所有问题，也许人工智能还不足以跟上医学的发展。

“医学本身尚不能穷尽，很多疗法本身的机理并不清楚，这样对大数据本身也是有很多挑战的。比如，传统的放血疗法是降低负荷的操作，也是后来才有理论解释的。衡量呼吸功能的重要参数通气-血流比为何一定是这个数值？精确的理论解释需要时间。很多医学还只是对现象的观察和经验的总结，不少是很多年之后才找到理论支持。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大数据技术先揭示现象和结论存在的相关性，先解决眼前的诊断和治疗的问题，真正的规律还等待医学进步自身来做出回答。”

如今，回头想想，许朝晖感慨地说，能在心底留下深刻印记的，似乎是感动的力量。

思来想去，若能为即将踏入医院工作的医学生们上一堂课，他不想分享所谓的成功经验、奋斗誓词，他想说的是，“怎样做一个有担当的人”“医务人员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做医生，要悲天悯人。拿课题，写文章，坐上多高位置固然是价值的体现，但并不是医学家最终的追求。医学本身应该是纯粹的、质朴的。希望学生们能够摒弃功利的想法，希望社会崇尚与人为善、真诚、直率的风气，希望回归人的本源，澄澈透明。问心无愧，坚守和追求至善至纯、心底宁静的祥和，这条路才是对的。”

从医生到管理者，从小试牛刀到一名职业医院经理人，局内人变成了破局践行者。人生路漫漫，哪条路是心中的最初跑道？哪张站牌指向遥远的北方？门的背后究竟通向过去还是未来？面包和理想，该怀揣着何种心情奔向远方？

答案并不唯一。心中若有灯盏，行至何处，皆是彻亮明旦。

晔问仁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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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是校队成员，如今平时和年轻的孩子一起踢足球，风采依然。

学生时代我喜爱绘画，时隔十几年，今年4月在方舱又重新拿起了画笔，画了很多画，希望住进来的孩子们不要害怕。喜欢唱唱歌，带着我们医院的几个专家表演五重唱。我还喜欢围棋，水平有个业余两三段。喜欢桥牌，现在很少有人玩了。喝喝茶，写写书法......都是些传统上海人的玩意儿，说起来我的兴趣爱好也蛮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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